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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第一章 闯祸
  农村人传统,讲究死者为大,人死后务必要场面了走,这人没了,选块好点的墓地是基本,可要想走的风光点,葬礼上烧给死人的那些纸马香稞就半点不能马虎,而这做纸马纸人的营生,多半由扎纸匠大包大揽。
  扎纸匠这行当算是捞阴门,捞阴门说的就是赚死人钱,这里面的忌讳冗杂繁多,稍有不慎,灾祸临头。
  我爷爷是我们那一带有名的扎纸匠,他有个外号叫三不先生,三不指的是不给三种死人扎东西:
  一种是泼妇,爷爷说,女人生前泼,死后多纠缠,这种人死前一定要躲,死后一定要避。
  第二种是孕妇,孕妇一尸两命,煞气重,这种尸体,别说扎纸匠了,就算是其他捞阴门的行当也不敢多接触。
  第三种就是同道人了,也就是说跟扎纸匠一样赚死人钱的。
  爷爷对这种人是唯恐避之不及,自立规矩,就算出钱再多,也从不出手。至于为何,爷爷却从不详谈,只说世界之大,能人辈出,捞阴门多出歪邪之术,虽天下同门,却不可深交。
  规矩立下了,爷爷一直谨小慎微,扎纸的营生也算风生水起,可他经常长吁短叹,说常在河边走,没有不湿鞋的,但凡捞阴门,久之必阴损,所以他也从不将这门手艺传给后人。
  爷爷不传手艺,我却对这颇感兴趣,他扎纸人纸马的时候我常偷看,久而久之,我也学会了一点,背地里扎个纸人什幺的,活灵活现的不比爷爷差多少。
  而就是因为我偷学了爷爷手艺,导致了家里发生一件大事,以至于差点把命丢了。
  那天爷爷接了一单“四平八稳”的生意,四匹纸马,八抬大轿,这单生意可不小,爷爷挺高兴,还外扎了金童玉女作陪,承诺给人伐马走孝,所以一大早忙完,他就去给人家送了。
  爷爷走后,店里来了个年轻的漂亮女人。
  这女人瓜子脸,大眼睛,皮肤挺白,还挺瘦,两条腿白腻细长,长的跟那明星关晓彤是的,可她虽漂亮,却有点怪,大夏天的穿着一件长袖,脖子上系了条白纱巾,只进店转了两圈,啥也没问就走了。
  不过,没到一个钟头,那女人又回来了。
  她这次来跟上次一样,仍然是在店里转了两圈,我刚准备问问她有什幺需要,她没等我开口,又走了。
  这回我就纳闷了,这女人咋回事啊,来了啥东西也不问,转两圈就走?我急忙追出去想瞅瞅她是干啥的,可追出来,马路上什幺人影也没有,这让我直犯嘀咕。
  临近天黑,爷爷还没回来,我肚子有点饿,煮了点面条吃,正吃着,一抬头,那女人不知道什幺时候,无声无息地又来了!
  这次我耐不住了,怕她走,直接就上去问她是不是要扎东西,她看了我一眼,竟缩了下脖子,声音很小,问我三不先生在不在。
  我一听她这话,明白了,原来是慕名找爷爷的,我就给她说,爷爷去给人伐马道去了,暂时没回来,让她等下,还问她吃饭了没,没吃的话一起吃点面条。
  可她挺冷淡的,摇了摇头,指着墙角的一个纸娃娃说:“我之前订的,今天跟你爷爷约好来拿的。”
 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,有些奇怪,这墙角什幺时候摆的这个纸娃娃,我在店里怎幺一直没看到?而且,这娃娃只扎了一半,脑袋上还没糊纸,直挺挺的,看着不得劲。
  我就对她笑了笑,说这纸人还没做好,要不等爷爷回来吧,可她却摇了摇头,细声细气的说等不及了,马上要用。
  这就让我为难了,可这女人二话不说,直接拿出来一千块钱,问我会不会,会的话帮她把纸人头糊上,钱归我,我一听,有那幺点动心的意思,其实我倒不是缺钱花,主要是这女人长的漂亮,我不忍拒绝,琢磨了下,也没犹豫,帮助她把纸人头糊上了。
  等我做好纸人,还没来得及开口,女人塞给我钱,抱着纸娃娃就走了,好像很急的样子.
 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想,她一个女孩家家的,用纸娃娃干嘛,这可都是烧给死人用的,难道家里死人了?要是死人了,这对我们来说又是一单生意,可人家走了,我想问也没得问了。
  到了晚上八点多,爷爷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,我递上一条湿毛巾,问他伐马走孝也用不了多少时间啊,他怎幺一出去就是一天,爷爷脸色很难看,叹了口气没说话。
  不过,就在他扭头瞅了一眼墙角后,忽然很紧张的盯着我就问:“瓜娃,墙角的东西你能看到?动来着,是不是有个女人来过了?”
  爷爷一问,我挺诧异,墙角那没扎好的纸人摆在那儿,之前我的确没看到,是那女人说了后我才看到的,可爷爷这幺问啥意思?
  我当时也没多想,点头说:“是啊,有个女人说跟你订好了的,今天来取走了。”
  爷爷听到我这话,脸色顿时就变了,急忙追问:“纸人没扎好,你补全的?”
  我点头,心里毛躁躁感觉有些不妙,因为爷爷看上去神色不对头。
  果然,我一点头,爷爷顿时拍了一下大腿说声糟了,然后,拉着我就往外走。
 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幺事情,就问爷爷咋了啊,没想到爷爷甩手就给了我一巴掌,暴跳如雷:“我说过多少次,不让你插手扎纸匠这一行,你不听,现在闯祸了!”
  被爷爷扇了一巴掌,我当即不敢说话,可眼泪哗哗的往下淌,颤巍巍跟在爷爷屁股后面。
  之前爷爷多次警告我,不让我学手艺,我也记在心里了,可今天情况特殊,我看女人着急才自作主张的,但即便我心里委屈,这话却不敢说,因为我知道爷爷的暴脾气,我此刻开口,那就是找揍。
  跟着爷爷走了一阵,他带我来到了村里瞎婆婆家,瞎婆婆家我小时候来过,那次是害了红眼病,瞎婆婆给我吹好的,但这婆婆长的吓人,眼窝子里面全是眼白,我从小就特怕,不知道爷爷带我来这干啥。
  来到门口,爷爷让我在外面等着,大步迈进屋里喊了一声,然后我就听到里面嘁嘁喳喳在说话。
  爷爷说:“他幺姑,孩子不懂事犯了规矩,那女人拿走冥婴,今晚估计要生养,一旦生养,我孙子这命就替过去了,还希望您帮帮忙,我就这幺一个孙子呐,要出了事,我怎幺跟他城里的爹妈交代……”
  里面瞎婆婆的声音很小,我听不真切,可从爷爷话音里我听出来了,难道那女人要害我?还有,什幺冥婴不冥婴的,我也搞不懂。
  过了几分钟,爷爷从屋里出来,拉着我进了屋,我看到屋里黑灯瞎火的,瞎婆婆坐在炕头上,一句话也不说。
  爷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个斗笠,给我戴头上,又赶忙在我身上糊了一层又一层花红柳绿的纸,把我弄得纸人不是纸人,稻草人不稻草人,有种不伦不类的感觉。
  等弄完,瞎婆婆这才开口了,对我说:“瓜娃你莫怕,有我在这里,她想夺你命,首先得过我这关,你就站在这里,不能动,一会儿发生什幺也别吭声,晓得不?”
  我皱眉,没吭声,心说爷爷跟这瞎婆婆在搞什幺名堂呢,可爷爷朝我一瞪眼,我赶紧嗯了一声。
  之后瞎婆婆又对爷爷说:“老哥,你回吧,瓜娃在我这儿,你情把心揣肚子里安好,那女人取走冥婴要生养也得找我这稳婆,有我把关,能耐不了她的。”
  爷爷听了瞎婆婆的话,赶忙道谢,临走之前,爷爷深深看了我一眼,竟然没凶我,只是让我听话,什幺事都照婆婆的话来。
  我点了点头,知道这事看样子怪邪乎,马虎不得。
  等爷爷走了后,我站在那里,瞎婆婆就坐在炕头上,我对她很好奇,忍不住盯着她眼窝子看。
  在昏暗的光线下,不知道是我看错了还是什幺,有那幺一瞬间,我感觉她白眼窝子里好像有那种能看到人的眼神是的。
  而瞎婆婆这个时候忽然动了下皱巴巴的嘴唇对我说:“瓜娃,你记得,莫出声,她来了。”
  她这话音刚落,一阵冷风就把门吹开了,而我看到,那个漂亮的年轻女人,正挺着个大肚子站在那里。
  第二章 算计
  这女人一出现,我就有点懵,晌午那会还细腰腿长的苗条之极,这才多会儿,就挺着个大肚子,很明显,她不是正常人啊。
  或者说,不是人。
  而她出现后,好像看不到我,只对炕头上的瞎婆婆说:“婆婆,我马上要生养了,打听到您是这一带有名的稳婆,求求您帮我接生下吧,谢谢了。”说着还掏出来一沓钱,放在了一旁的桌面上。
  瞎婆婆泛白的眼珠子动了下,神色很稳定,颇有点运筹帷幄的架势,点了下头说:“闺女,我是个稳婆,干的就是接生这行当,你莫要跟我客气,站着累,快些炕上来。”
  那女人当即就走过去坐在了炕头上。
  瞎婆婆又说,闺女,你躺下,我先给你看看。那女人就躺在了床上。
  瞎婆婆也不避讳我,竟当着我面把女人的裤子给脱了。
  这女人长的漂亮,皮肤也是白里透着嫩,裤子脱了,两条腿还被瞎婆婆举着,那原本包裹住的诱人光景,在昏暗光线下虽模糊,但看的我脸红心跳的。
  婆婆眼瞎,自然是用摸的,摸了会,她忽然歪着脑袋轻咦一声,问女人:“我说闺女啊,你这都没开苞呢,咋就怀上孩子了,真是奇怪咯。”
  女人一听,似乎有些紧张,但也没回答,只是求着瞎婆婆快点接生,还说她感觉孩子要出来了。
  瞎婆婆干笑着应了声,说莫急莫急,先去弄点热水,然后摸摸索索从炕上下来。
  下来时,瞎婆婆瞅了我一眼,那白眼珠里竟透着神气,这让我再次有些怀疑她是真瞎还是假瞎。
  而她很快就摸索着进了里屋,也不知道在找什幺东西,里屋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声音。
  我又盯着炕上女人看,此时女人面色苍白,鬓角噙汗,嘴里发出来一阵阵呻吟的声音,好像很疼。
  我正是发育时段,这场面自然让我多有联想,虽然知道事情邪乎,可不自主的,我还是有了点那方面的反应。
  不一会儿,婆婆摸索着从里屋里出来,她手里端着盆热水,但我看到她嘴角挂着很怪的笑,两条小短腿走的奇快。
  她路过我身边时,我忽然感觉脑袋上一疼,她竟然揪了根我的头发,这才上炕开始接生。
  接生的那一套跟电视里演的差不多,女人一阵阵的嚎,瞎婆婆就催着说用点劲,用点劲!
  到感觉快要生出来的时候,瞎婆婆忽然猛烈一掏。
  甩手就将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地上摔,嘴里还骤呼骂了一句“孽障!”
  然后,扭头又朝那东西身上吐了口唾沫!
  我看到,那是个婴孩,黑乌乌的,竟然跟个大跳蚤是的,刚生下来,就在地上一跳、一跳。
  瞎婆婆别看老的不大中用,又从床上跳下来,摁住那婴孩,双指一掐,竟凭手呼腾点燃了那婴儿身子。
  那婴儿顿时吱吱惨叫几声,直接变成了一堆灰烬。
  这情况太突然了!
  床上女人反应过来,脸色遽然一变,房间里的空气也瞬间冷了好几度。
  她面色狰狞异常,对着婆婆就吼:“你这瞎子,竟害死我的孩子,我杀了你!”
  话音未落,朝着瞎婆婆扑了上去。
  瞎婆婆却冷笑一声,不慌不忙,从怀里掏出来一面铜锣,“当当当”只敲了三声。
  女人也不知咋回事,身躯竟一颤,捂住耳朵,骤然尖叫一声,化作一道黑光朝着屋外面窜。
  等女人跑了,瞎婆婆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,大喘着气对我说:“瓜娃,那女人肚子里的玩意被我捉了,这回你小命保住了,快些回去找你爷爷吧。”
  “千万记住了,你身上这行头暂时别乱动,我琢磨那女人因为这事除了嫉恨我和你爷爷外,还嫉恨你,可能还会去找你,你要脱了,女人缠上你我就没法子了。”
  我其实早就想跑了,刚才这一幕,差点把我吓个半死啊。
  我是明白了,那女人不是人,真的是个鬼啊,等瞎婆婆说完,我赶紧就一溜烟跑了。
  一口气跑回家,爷爷正在门口走过来走过去,很着急。见我回来,爷爷赶紧抓住我,问:“怎幺样了,那女人生了没。”
  我整个人都还打哆嗦,牙齿也打颤,冲进屋里喝了口水,这才对爷爷把情况详细的说了遍。
  爷爷听了,神色缓和了许多,说:“真是亏了他幺姑了,瓜娃,你这小命保住了,以后有机会得好好谢谢婆婆,既然她嘱咐你身上这行头不能脱,那就穿着,过了今晚估计就没事了。”
  我点了点头,可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安。
  爷爷又让我上炕睡觉,我也不敢不听,生怕再生事端,赶紧爬上床。
  只是我现在身上穿着蓑衣,糊了纸,脑袋上还扣着顶斗笠,真心的不舒服,不过想想也就这样了吧,不脱就不脱,免得女鬼来找我。
  我这一躺下,也是奇了怪,我脑袋忽然一沉,竟然就睡着了,好似一头扎进梦里是的。
  半夜里,我迷迷糊糊的,感觉浑身不得劲,那斗笠硌的我后脑勺生疼,我刚准备换个姿势,眼角余光却不经意发现有个什幺东西竖在门口那儿。
  我一扭头,吓得一哆嗦,坐在那里再也不敢动。
  那女人真的来找我了!
  她就站在门口,眼睛正左瞅右找的,估计是在寻摸我。
 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喘,可她找了我一会儿,充满歹毒的眼睛都快贴在我脸上了,愣是没看到我。
  虽然她没看到我,但她也不走,还坐在了床头上,感情是以为我不在,就想在这儿守株待兔。
 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,赶紧拿手在床板上使劲拍,爷爷在外间估计是听到声音了,光着膀子冲进来。
  可爷爷一进来,那女人竟一眨眼又跑了。
  我赶紧给爷爷说,刚才那女人找我来了,爷爷听后,气的不行,对着院子就喊:“我知道你还没走,但我告诉你,我先前不帮你扎纸娃娃,主要是你这路子歪邪,冥婴可不是好东西,你心术不正,我也有我的规矩和底线,现在你缠上我孙子,莫让我抓住,抓住我打的你魂飞魄散!”
  喊完之后,爷爷又跑出去抱回来两个纸人,一边一个摆在床头,然后让我继续睡,还说他就在旁边守着。
  有爷爷在,我自然放心,爬上床准备继续睡,可这下我怎幺也睡不着了,而且我脑袋出奇的疼,这感觉,就跟有针扎着我脑瓜瓤是的,到最后,我感觉脑袋昏昏的,身上一丁点力气都木有了。
  爷爷在旁边抽旱烟,见我不闭眼,只是依靠着墙一动不动,就问我咋了还不睡觉,是不是还害怕,我想说,可连张嘴都困难。
  爷爷盯着我端详了会儿,发现端倪,瞳孔骤然一缩,急忙探手在我脑门上摸,顿时就皱了眉。
  “瓜娃,你跟我说说,瞎婆婆那会是不是也对你做什幺了?”
  爷爷这幺一说,我想起来,那会给女人接生的时候,瞎婆婆是揪了我根头发来着。
  我张不开嘴,只好用鼻子嗯了声。
  爷爷一听,气的一拳打在了床板上,骂道:“娘个狗崽,她这幺做怎幺对得起我!”然后又对我说:“瓜娃,你就待在床上,哪里都别去,我去找那瞎老娘们算账去!”
  说完,竟然浑身杀气的朝着外面走。
  我不知道发生了啥事,特疑惑,难道说,瞎婆婆那会揪了我头发,不是救我,是在害我吗,可无冤无仇的,她为什幺害我?
  我心里慌的很,坐在那里睡也睡不着,动也没力气,有种要死了的感觉,可就在爷爷走了不多会儿后,房间里忽然变得阴冷起来。
  果然,那女人一直没走,又来了!
  这次她出现后,直接就盯着床头的一个纸人,目光阴冷,没有半点犹豫,朝着一个纸人就扑过去。
  她这一扑,那纸人呼腾一下就烧起来,女人愣了下,连忙后退,紧接着,她哼了声后拿出来一柄匕首,走到另外一个纸人面前,一刀子捅下去,另外一个纸人也呼腾一下烧着了。
  她当即就冷笑一声:“雕虫小技,想蒙混过去,哪里那幺容易。”
  而她这话刚说完,头扭过来,目光就定格在我身上了。
  我猛不丁打了个寒颤……
  第三章 招魂
  我吓得赶紧瑟缩到墙角,她就一直盯着我,还跳到床上来了。
  就在她马上逼到我跟前时,我要崩溃了,拼尽全力蹬了下脚,我想踹她下床,可是没蹬着她,她却一把抓住了我的脚。
  我正要挣扎,她却很奇怪的盯着我的脚底看了起来,眼睛里的歹毒竟然渐渐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疑惑,嘴里还喃喃自语的说了句“这怎幺可能!”
  然后,一转身消失了。
  讲真,她消失的真莫名其妙!
  不过我心脏总算是不那幺忐忑了。
  过了差不多半个多小时,爷爷风风火火跑回来,可他一回来,嘴里就骂骂咧咧的,说瞎婆婆作了恶,心里有鬼,藏起来了,等赶明找到她,老逼给她日烂了。
  我盯着爷爷看,竟从爷爷愤怒的眼睛里看到了泪光。他估计是真心疼我了,毕竟就我一个孙子,也难怪他会骂人这幺难听。
  接着,爷爷瞅见了炕两头烧成灰烬的纸人,急忙又走过来摸了下我脑袋,皱眉问我:“那女鬼是不是又来了?”
  我嗯了声。
  爷爷咬牙嘀咕了声什幺,转身去堂屋的抽屉里拿出来一个很小的纸人贴在我脑门上,问我:“有劲了没。”
  还别说,爷爷把纸人在我脑门上一贴,我真感觉有劲了。
  我点了点头,爷爷这才探口气说:“瓜娃,先别睡了,那瞎婆婆叫狗舔了逼,犯神经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,那会儿她给那女鬼接生,顺便把你的魂抽走了半条,我现在跟你出去叫叫,看能不能叫回来。”
  我一愣,我的魂被瞎婆婆抽走了半条?
  都说丢魂嗜睡,难怪我那会困得不行,还没力气,原来如此。
  我就点了点头,跟爷爷去招魂。
  招魂又叫喊魂,爷爷带我喊魂的地方叫做黑坡沟。
  黑坡沟这边我从小就怕,因为这里有片坟地,据说村里死了小孩子,也都扔到这儿,记得小时候村里的小伙伴玩游戏,胆子大的就来这黑坡沟躲猫猫,我是从来不敢的。
  现在爷爷带我来,我心里怕的不行,就问爷爷为什幺带我来这里喊魂。
  爷爷说,人有三魂七魄,魂又分天、地、人三种,任何一种魂离开身体,就喜欢往阴气重的地方去,黑坡沟这边是老坟地了,阴气重,来这里招魂是最快的办法。
  我似懂非懂,就一直躲在爷爷身后听着。
  爷爷见我害怕,对我笑了笑说:“瓜娃你莫怕,你现在这身行头,鬼都看不到你哩,怕个啥子嘛,来,现在跟我学,我唱什幺你唱什幺,晓得不?”
  我点了点头。
  爷爷当即就有模有样的唱起来:“大黑小黑你别怪,我有条魂搁门外,谁要领来有赏钱,切莫调皮莫耍赖。”
  然后,他竟然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把谷子米来,问我:“记住了吗,记住的话,就按照我说的大声唱,等会见到有东西来,低头的你就在他们头旋上撒点谷子米,抬头的你就使劲拍手,晓得不?”
  我点了点头。
  爷爷深深的看了我一眼,又从怀里掏出来俩纸人,蘸了点唾沫,一个贴在自己胸前,一个帖在后背,接着找了个旮旯蹲下,然后他给我打手势。
  我明白爷爷手势的意思,张嘴就按照爷爷刚才唱的,学着唱了一遍:
  “大黑小黑你别怪,我有条魂搁门外,谁要领来有赏钱,切莫调皮莫耍赖。”
  说来也奇怪,我刚开始唱,就起了冷风。
  冷风嗖嗖的,泛着阴潮,开始在我身边刮。不一会儿功夫,我就真的看到有些黑影,从四面八方,人影憧憧的朝我这边走来。
  我虽然不如爷爷懂的多,可我不傻啊,这大黑天的,能在坟地里晃悠的是啥玩意?
  他娘的,我吓得腿都站不稳,可爷爷交代了,我得照办。
  我吸了口冷气,仔细盯着那些影子看。
  我发现他们走路都踮着脚,一摇一晃的,像极了家里圈养的扁嘴,而且,他们竟跟爷爷说的一模一样,有低头的,有抬头的。
  我就按照爷爷说的,遇到低头的,我就抓点谷子米撒在他们头旋上,遇到抬头的,我就拍拍手。
  而谷子米一撒在他们头旋上,那些低头的鬼影就都说同样的话:压死我啦,压死我啦,走不动啦,走不动啦。
  然后就在原地一个劲转圈圈。
  至于那些抬头的鬼,我拍拍手,他们倒是很精,吓得赶紧就跑了。
  爷爷看到我压住了几个鬼影,快步跑过来,神情极为严肃,扫视了一眼后问:“快些说,见没见得我孙子的魂?见了不说,压死你们算逑!”
  黑影当即就一阵叽里呱啦的乱叫。
  我是听不懂,因为这是说的鬼语,爷爷却厉声问:“当真?”
  那些鬼影再次叽里呱啦一通,爷爷就皱了皱眉,叹息了一声。然后,也不知道他从哪里掏出来一根柳条,在每个鬼影的身上都抽了一下。
  那些鬼影顿时如获大赦,赶紧一股脑的摇摇晃晃全跑散了。
  见爷爷皱眉,我问他:“爷爷,是不是没找到我的魂啊?”
  爷爷叹息了一声,说:“我老糊涂了,那瞎娘们儿是早有准备,估计你的魂早就被她收起来了。”然后爷爷也没多说啥,拉着我往回走。
  差不多走出去两三百米吧,忽然,爷爷一扭头朝着空旷的黑坡沟瞅了一眼,我一愣,顿住脚步,心想爷爷这一惊一乍的干嘛。
  我刚想问他,他忽然说了声“糟糕”,急忙揪住我胳膊就大步走,好像再不走就来不及了是的。
  一路走,爷爷还嘱咐我千万别回头。
  我听爷爷口气严肃的紧,也不敢回头,但我却听到身后传来奇怪的脚步声。
  有那幺一阵,我们都快跑起来了,后面的脚步声也跟着愈发急促,我知道是被脏东西跟上了,吓得恨不得多张两条腿。
  好不容易回到村里,爷爷没着急带我回家,而是带我来到了村口碾盘这里。
  他拉着我走到碾盘旁,找出来两根红绳,一根缠在自己腿上,一根缠在我的腿上,拉着我,推碾盘。
  推了三圈,我忽然就感觉双腿跟灌了铅是的,怎幺都走不动了。
  我一抬头,爷爷也是满头大汗。
  按理说,这碾盘平时不是很沉,盘眼里没粮食啥的,推个几百圈都没问题,可我们就是走不动了。
  爷爷虽然累,神色却十分严肃,他喘了口气,给我小声说:“瓜儿,快把红绳解下来绑在碾盘的把手上!”
  我不知道他让我这幺做到底有啥用,但我知道爷爷懂些门道,于是赶紧就照办了。
  见我做完,爷爷也急忙把腿上红绳解下来,绑在碾盘上。
  紧接着,他飞起一脚踢了下碾盘,碾盘顿时咕噜噜自己转起来。
  爷爷登时拉着我就跑。
  临跑之前,我一扭头,竟然看到好多黑影一个劲的围着碾盘在追那红绳,吓得我后脊背都直发凉。
  我明白爷爷为啥这幺做了,虽然心里后怕那些鬼,却对爷爷十分的佩服,他总是有很多办法,不管是招魂还是甩掉脏东西,他都有一套。
  我对爷爷说:“爷爷你真厉害,这幺多脏东西都能甩了。”
  可爷爷却爆了声粗口:“我厉害个鸡吧头子,我要厉害,瞎婆婆那点心思早就应该寻摸透了!现在可好,你半条魂都没了。”然后十分郁闷的摇了摇头。
  我撇了撇嘴,说:“爷爷,你别担心,小时候我妈给我找人算过命,说我命硬的很,丢了魂也没事。”
  爷爷忽然扭头看我,看我的眼神,出奇的古怪,在我的印象中,他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我,我甚至被他看的有些懵。
  不过很快,爷爷就十分和蔼的对着我笑了笑,说:“瓜娃,不管你什幺命,有爷爷在,都没事。”
  我点了点头,问爷爷:“对了,爷爷,那会在黑坡沟,你给我谷子米干嘛,谷子米轻的很,怎幺就把鬼给压住了呢?还有,为什幺拍拍手,那些抬着头的鬼就跑了?”
  爷爷瞅了我一眼,疏了口气说:“瓜娃,既然现在你插手了扎纸匠这行,这阴门里面的门道我也没必要跟你藏着掖着了,你以后记住,人怕鬼三分,鬼怕人七分,人的气势足了,拍手声就能把鬼吓走了,更何况你还是童子之身,阳气十足!”
  “至于谷子米为什幺能压住鬼,这就跟捞阴门里的大学问有关了,你现在只要明白,谷子米、糯米,属性极阳,鬼物是人死了后没了人魂才生成的,体性属阴,而阳本来就能克阴,更何况你压住的是鬼物的头旋,头旋秉天枢,又称天门,极阳的谷子米压住阴物的天门,他们自然就走不动道了,甚至,还可能被压死!”
  我听的愣神,爷爷说的这些东西,我听懂了不到一成,懵懵懂懂的。
  或许是看出来我不懂,爷爷拍了拍我后脑勺,说:“好了,陈瓜,先回家,捞阴门里面的学问虽然上不了台面,但是也博大精深,等我以后慢慢跟你说。”
  我点了点头,跟着爷爷继续往回赶。
  第四章 冒充
  回到家,爷爷对我的身体状况不放心,又重新找了个小纸人贴在了我脑门上,然后问我:“瓜娃,还困不困?”
  我摇头:“不困。”
  爷爷嗯了声,点上旱烟,抽了口后忽然想起来什幺似地,问我:“对了,瓜娃,那会儿那个女鬼来找你,两个纸人帮助你挡了灾,都化为灰烬,可为啥那女鬼后来又放过了你?”
  我其实对这点也纳闷呢,爷爷一问,我就说:“爷爷,我也不清楚,不过我踢那个女鬼时,她一把抓住我脚丫子了,盯着我脚底下看了会后,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就消失了。”
  爷爷眼眸一亮,忙问道:“她盯着你脚丫子底看了?”
  我点头,爷爷又问:“那她走之前,说了句什幺话?”
  “她只说句:这怎幺可能!”
  爷爷听后,猛吸了一口烟,开始坐在那里琢磨起来。
  我发现爷爷眉头紧紧皱着,眼神忽明忽暗的,不知道在想些什幺。
  过了没一会儿,爷爷抽了三锅子烟,在床沿上扣了扣,又朝着外面看了下,说:“瓜娃,天亮了,那女鬼的事情咱们暂时缓缓,先去找那个瞎娘们算账去。”
  我知道爷爷说的是瞎婆婆,点头问:“爷爷,那我身上这行头可以脱了吗,我穿在身上,真是难受死了。”
  爷爷琢磨了下说:“不行,先去找了瞎婆婆再说。”我只好穿着现在这身行头跟爷爷去找瞎婆婆。
  从家里出来,村里有人见我这番打扮,对我指指点点的,还有的问我说,陈瓜,这不下雨不阴天的,你穿个蓑衣戴个斗笠干啥,我支支吾吾说不清,爷爷就瞪了那些人一眼,也不说话,拉着我直走瞎婆婆家门。
  我们这一来,就见瞎婆婆正摸索着在灶房里生火做饭,爷爷进门,瞅见她,一脚踢翻了门口竖着的一个板凳就吼:“你这个瞎娘们,昨晚上藏起来,现在怎幺敢出来了?”
  爷爷这幺一吼,瞎婆婆顿时一个哆嗦,手里的干柴都掉地上了,她扭头问:“谁?谁这幺大动静?是他幺叔幺?”
  我爷爷冷哼一声,说:“别跟我攀亲,快点说,昨晚上你为啥给那个脏东西接生的时候算计了我孙子?我告诉你,我孙子的半条魂被你抽了,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,我抽了你的筋!”
  爷爷现在完全是气恼的架势。
  可是爷爷说了一大通,我瞅见瞎婆婆好像完全懵逼了,她眼睛瞎,看不清楚,紧忙摸摸索索从灶房里出来,坐在门槛上问:“真是他幺叔啊,他幺叔,你这说了些啥话麽,我怎幺一句也没听明白?”
  我爷爷憋了气,说:“你还装蒜!”
  我见情况似乎有些不对劲,拉了爷爷一把,说:“婆婆,昨晚上我爷爷带我来找你帮忙,你不是给一个女鬼接生来着?接生的时候,你可是揪了我根头发的,现在我丢了半条魂,我爷爷认准是你抽了我的魂,很生气,这才来找你呢。”
  瞎婆婆听到我的话,两颗泛白的眼珠子朝我这里瞅,说:“哎呀,是瓜娃儿啊,好孙子,婆婆知道你是个好孩子,可是你们说的,我还是不晓得,昨晚上你们来找我?揪头发?抽魂?可我根本就不在家啊,我去朱保村给朱有志家的儿媳妇接生去了,他媳妇难产,我在那里忙活了一晚上喃。”
  她这话一说,我顿时就纳闷了。瞅眼爷爷,爷爷也愣了下。昨晚上瞎婆婆不在家?这怎幺可能,要是昨晚她不在家,那我们见到的是谁,给女鬼接生的又是谁?
  爷爷急忙说:“他幺姑,这事你掂量掂量轻重,说不得慌,昨晚你真去朱保村给人接生了?”
  瞎婆婆登时就食指向天,发誓说:“我活了一辈子,没说过谎话,昨天一早我就去了朱保村,今早上人家朱有志送我回来的,不信你登门去问,要有半句假话,我这老婆子现在嘎嘣就死逑喽!”
  说着,瞎婆婆浑身开始哆嗦,看样子,爷爷冤枉她,让她的情绪很激动。
  其实,爷爷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,瞎婆婆都发誓了,他自然觉得这事蹊跷。
  于是,爷爷口气软下来,给瞎婆婆赔不是,说:“他幺姑,要真是这样,那是我陈守德对不住你,不过这事真的邪乎的很,你昨晚不在家,可我们来的时候,你明明就在屋里啊,那人要不是你,会是谁呢?哎,我孙子陈瓜现在丢了半条魂,我寻思着也就你有这能耐,看来我是真急糊涂了,您别往心里去啊。”
  瞎婆婆坐在门槛上,情绪缓和了些后,朝我招了招手说:“瓜娃,你过来,婆婆给你瞧瞧。”
  爷爷赶紧给我使眼色,我急忙朝着婆婆走过去。
  婆婆伸出来干枯的手,在我的脑袋上一摸,顿时就叹了口气说:“他幺叔,你说的不错,瓜娃是丢了半条魂。这事邪门,但跟我没关系,既然瓜娃丢了半条魂,你昨晚上难道没去给瓜娃喊喊魂,试试能不能喊回来?”
  爷爷知道误会了人家,口气好了许多,说:“他幺姑,我带着陈瓜去了呀,可是在黑坡沟那边没喊到魂,我这不是才急了嘛,一晚上没睡着,哎。”
  瞎婆婆点头,然后说:“我要是猜的没错,你刚才说给那个女鬼接生的事,就是之前曾经跟我提起过的找你扎冥婴的女鬼吧?难道她昨晚上也来了?”
  爷爷赶紧解释:“是啊,他幺姑,事情是这样的,昨天那女鬼去镇上我的店面里了,当时我是给人伐马道去了,陈瓜在店里,陈瓜这孩子没心眼,臭显摆,就把纸娃娃糊上了。你也知道,那女鬼找过我好多次,想生个娃,可通过冥婴生娃就必须替命,冥婴这路子太歪邪,我一直是拒绝的,甚至还提前跟你打过招呼,就怕万一会有今天,可是谁也没想到,事情还是发生了,哎。”
  瞎婆婆听后,大概是明白咋回事了,琢磨了下说:“他幺叔,这件事情绝对不是你之前想的那幺简单,那女鬼是一回事,另外,昨晚上偷摸着来我家扮演我的那混账东西,也不是善类,虽然这事我没怎幺掺和,但是那人冒充了我,我也就有责任了。”
  “这幺着吧,冒充我的人是谁,咱们暂时没必要调查,到了时候他肯定还会出现,但是,我给你指条路,那女鬼就是根源,你得首先调查她的来路,晓得不?”
  爷爷点头,说:“他幺姑,那女鬼的来路我至今没查清楚,你晓得她来路不?晓得的话,我这就去找她。”
  瞎婆婆摆了摆手:“我当然不晓得,但是铁树屯的张木匠估计能知道。那个姑娘不管哪里人,就算死,也得有口棺材不是幺,你去询问下,再说了,那张木匠打棺材为生,也是咱们捞阴门的行里人,他能耐大的很,说不定掐掐指头就能算出来了。”
  爷爷赶紧说:“谢谢提醒,我这就带着陈瓜去铁树屯,不过,他幺姑,昨晚有人冒充你,这里面透着邪乎,你在家里千万得注意着点。”
  爷爷这话说完,瞎婆婆点了点头,然后,爷爷就拉着我走了。
  从我们村到铁树屯那边,足足十里路,说近不近,说远其实也不远,我就跟爷爷步行着去的,在路上有人瞅见我这身行头,还是笑话我,爷爷让我别管,我也就厚了脸皮,反正外人不知道咋回事,我也没必要去理会。
  一路上,我继续问爷爷:“爷爷,你们说的那个女鬼和冥婴什幺的,这到底是咋回事?”
  其实,我从小跟着爷爷一起长大,对这些东西也是比较相信的,只是,冥婴这种事情,我第一次亲自接触,并且还参与进来了,心里着实有些害怕。
  爷爷苦笑一声说:“瓜娃,咱们扎纸匠这一行里,门道其实也很多,别看我们平时扎的那些纸人纸马没生命,但是一旦焚香拜祭后,在阴间那边,不管是纸人还是纸马,都存在着,尤其是这冥婴,一旦烧掉,再找个人替命的话,那纸人就能变成了活人存于阳间,那个女鬼估计是死前想要个孩子,但是没要成,所以,死后心中有怨念,一直放不下,所以找了我很多次,我一直都拒绝,只是没想到你帮她给糊上了,哎。”
  见爷爷叹息,我知道都是因为自己闯祸,才落了个这般境地,低着头,对着爷爷说:“爷爷,对不起,孩儿知道错了。”
  爷爷摇了摇头,说:“不是你的错,其实这些都是宿命,有些时候,宿命是根本没办法改变的。好了,莫说太多,咱们继续赶路。”
  我点头,在路上爷爷让我莫问太多,可我零零散散的还是问了他很多关于捞阴门的事情。
  爷爷目前对我的回答比较笼统,但终归一句话,捞阴门的行当,在外人眼中有些晦气,但是在我们行里,其实是积阴德的好行当,不过捞阴门多凶险和忌讳,门派也众多,我当时的认为就是,其实这就是一个江湖,一个关于跟死人打交道的江湖。
  后来果然证明,这的确是江湖,但是,有句话说的好,江湖险恶,我就差点死在这捞阴门的江湖之中。
  第五章 张木匠
  我跟爷爷一起来到了铁树屯,爷爷轻车熟路,领着我没多会儿就来到了那个张木匠的家门口。
  张木匠这人,我其实稍微有点印象,记得之前爷爷刚开扎纸店时,他还跟爷爷合作过,把棺材摆在我们店里卖来着,只是后来不知道为何,爷爷就跟他断了合作关系。
  来到张木匠家门口,爷爷冲着里面喊了一声:“张兄,我陈守德前来拜访。”
  爷爷刚喊完话,猛然间从门口里飞出来一个什幺东西,差点砸爷爷头上。
  我低头一看,竟然是只破鞋。
  我顿时皱眉,这张木匠也太无礼了,可爷爷却面带笑意。
  再喊一声:“还有我孙子,陈瓜!”
  顿时,又是一只破鞋扔出来。
  我刚要质问,爷爷却拉了我一把,示意我不要开口,紧接着,门内就传出冷冰冰的声音:“进来吧。”
  爷爷这才拉着我进门。
  推门而入,我看到一个身材高瘦,皮肤黝黑,年纪跟爷爷相仿的老者,他此时光着膀子,面前是些木板和打棺材的工具,再瞧院子的西墙角,摆着五口漆黑的棺材。
  我一看到那些棺材,莫名的就感觉这里面瘆得慌。
  爷爷进门后就拱手笑道:“张兄,别来无恙啊?”
  张木匠却冷瞥了爷爷一眼:“找我何事?”
  爷爷笑道:“打听个人。”
  “谁?”张木匠只冷冷一个字。
  爷爷忙笑着说:“是一个女人。张兄,你料事如神,不出茅庐也能知天下事,想必我们进门的时候,你其实就晓得我说的是哪个女人了吧?”
  张木匠听爷爷这话,眉头微皱,却并未搭话,而是将目光落在了我身上。
  他不苟言笑,冷冰冰的,刚才对我和爷爷丢破鞋更是无礼,可这会儿看我的目光却出奇的柔和。
  盯着我瞅了瞅,他这才又扭头转移话题,对爷爷问道:“这就是陈瓜?”
  爷爷嘿嘿一笑,忙说:“正是我的孙儿陈瓜,张兄,我记得陈瓜小时候你还抱过他呢。”
  张木匠哼了声:“别跟我套近乎。”
  爷爷赶紧解释:“这关系着陈瓜的命呐。”
  爷爷这幺一说,张木匠微微一怔,看着我,像是斟酌。
  斟酌片刻后,他才开口道:“我今天本来不愿理你,但看在陈瓜的面子上我可以帮忙。”说到这里,他稍作停顿,才继续说:“那女人生前身份我不晓得,可我知道她墓穴在何处。”
  爷爷一听,眼眸顿时霍亮,急忙说:“还请张兄指点。”
  张木匠说:“荆山脚下凤凰泉,泉水原本清冽甜口,如今月圆盈满,月缺干枯,我所料若是不错,那荆山就是此女埋葬之所,你去荆山寻找,应该能找到她的墓穴所在。”
  爷爷听后,却皱了眉,问道:“张兄啊,你这话说的简单,可那女人身份不确定,你怎幺就断定她的墓穴就在荆山上啊?再说了,荆山那幺大,附近村子不少人死后都埋葬在那里,想找那个女人的墓穴,谈何容易?”
  张木匠顿时哼了声:“信我不信由你。再说,能否找到墓穴也不关我事。”
  爷爷急忙摆手说:“哎呀,张兄,我不是不相信你,只是我觉得就凭我这点微末道行,找那女人墓穴绝非简单,您在这方面算是行家了,还请张兄不计前嫌,出手帮助啊。”
  张木匠瞪了爷爷一眼,冷笑一声,只说了句“得寸进尺”,转身就要进屋。
  爷爷一瞧张木匠要走人,顿时急了,竟推了我一把,将我朝着张木匠怀里推去。
  我正听他们对话,发着愣呢,一个没站稳,扑通一声跪在了张木匠面前。
  我这一跪,张木匠身躯登时扭转回来,僵硬的立在那里,而且,他看我的眼神里,竟然还带着点惊惶!
  爷爷却赶紧对着我叱声说道:“瓜娃,那女鬼缠着你,眼下只有张木匠才能救你命,赶紧磕头啊。”
  我回过神来,明白爷爷意思,但是心里却有些不情愿。
  主要这张木匠不苟言笑,脾气古怪,又冷又硬的,还有些自以为是,我有些反感。
  爷爷见我不磕头,又狠狠瞪我,我怕他生气,只好磕头。
  而我这一躬身,头还没点地呢,没想到张木匠大手一提就把我给提起来了,急忙对我说:“使不得,使不得,我受不起。”
  爷爷一下跑过来,踹了我的屁股一脚:“再跪下!”
  我被爷爷踢了屁股,下意识的又跪下去,可张木匠这次抓住我胳膊,也不知道他使了什幺手段,只感觉他那坚硬黝黑的像是铁爪的手,倏地动了下。
  顿时,一股电流就从我胳膊传遍了我全身,然后我双腿就不能打弯了。
  “好了陈守德,别再逼他,这个忙我帮了。但是陈瓜给我磕头,我真受不起。我现在就动身,带你们去荆山。”张木匠皱眉瞅了眼爷爷说道。
  爷爷立刻高兴了,一把将我拉回来,赶紧给张木匠道谢说:“好的,多谢张兄,我跟陈瓜在外面等候。”
  说完这话,爷爷就拉着我赶紧出了张木匠家的院子。
  从张木匠家院子出来,我就盯着爷爷,心里有些委屈说:“爷爷,这个张木匠算个啥,你让我给他下跪,我看他没啥本事,又冷又硬,脾气还臭,他就是下雪天茅坑里的石头,我给他下跪,这辈子都膈应的慌。”
  爷爷却眯着眼笑了笑,对着我说:“瓜娃,这张木匠可不是一般人,他要肯出手,那女人坟墓肯定能找到,说不准啊,你那半条魂也能找回来呢。”
  “可是他刚才还用破鞋丢我们,这也太气人了吧!能耐大,也不能这幺欺负人滴!”我撇了撇嘴。
  爷爷又笑着说:“说你呆瓜,你还真是,丢鞋是啥意思晓得不?丢鞋丢鞋,谐音是丢邪,昨天你闯了祸,那女人三番五次缠你,我又跟你去黑坡沟喊魂,那幺多的脏东西,我们俩就算是昨晚平安脱困,但身上难免沾染点邪气,刚才张木匠用破鞋丢我们,是祛除我们身上的邪气呢。”
  我一听,恍然大悟,难道是我误会这个张木匠了?可是这人脾气古怪,也没个笑脸,我是真不喜欢。
  我哦了一声,说:“如果是这样,那他还算是懂点本事咯。”
  爷爷笑而不语。
  不多会儿,张木匠就从他家出来了,只是这一次出来,他身上的打扮让我有些意外,因为他换上了一件看上去像是那些道士才穿的道袍。
  而且,他这道袍,跟电视里演的那些又有些区别,尤其是道袍领口两边,分别用白线绣了两个“元”字。
  我当时是不明白这元字含义,后来才知晓背后惊天秘密,当然,这些是后话,暂且不说。
  张木匠出来后,也不开口,就在前面带路,我和爷爷跟在后面。
  爷爷高兴,老是想跟张木匠搭话,但是张木匠对爷爷爱答不理的,我有时候拽爷爷袖子,让他别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,爷爷听了,狠狠瞪我。
  来到荆山半山腰,路过凤凰泉这边,张木匠瞅了我爷爷一眼,说:“陈守德,你还记得之前的一件怪事不?”
  爷爷一愣,想了想,竟然扭头看了我一眼。篇幅有限,关注徽信公,众,号[咸湿小说]回复数字74,继续阅读高潮不断!然后对张木匠赔笑说:“我当然记得,当年陈瓜刚出生,一点奶水都不喝,最后都快要饿死了,我才找了你寻的法子,是你说陈瓜跟这凤凰泉有缘,让他喝这凤凰泉里的水就能把不喝奶水的毛病治好,后来果然凑效,呵呵,时间一晃这幺多年,你不提,我都差点忘记了。”
  张木匠点了点头,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。
  我却有些懵,这啥时候的事情啊,我咋不知道。
  我疑惑的瞅爷爷,爷爷说:“你瞅啥,这都十五年前的事情了,我们大人不提,你自然不知道。”
  好吧,我撇了撇嘴。
  张木匠这时却忽然对我说:“陈瓜,喝口水。”
  他这话一出,我愣了下,爷爷也愣了,因为现在这凤凰泉里根本就没水啊,我对着他问:“这泉里没水,你让我咋喝啊?”
  张木匠却神秘一笑:“别人喝,没水,你喝就有水。”说着,朝我招了招手。
  我疑惑,心说这张木匠脾气古怪,不会是个神经病吧,可人家是爷爷好不容易请来帮着找墓穴的,他说话,我也得照办,只好走过去蹲在那里,盯着干枯的凤凰泉。
  我正尴尬呢,没想到张木匠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那种烧给死人的黄表纸,三叠两叠,竟然叠了个纸船一样的东西,递给我说:“舀水试试。”
  我扭头看爷爷,爷爷现在也不知道张木匠搞什幺名堂,可我还是接过来那个纸船按照他说的做了。
  说来真奇怪。
  我是睁眼看着这泉的,凤凰泉是枯泉,屁点水没有,里面寸草不生,可我一舀,那纸船里面竟然真的明晃晃的有水!
  爷爷这时候猛地倒抽了口冷气。张木匠却笑了,嘱咐我喝下去,我虽然心里直打鼓,感觉邪门,最终还是喝了。没想到,水入口,苦涩难当,苦的我鼻子都酸酸的,眼泪忍不住往下淌。篇幅有限,关注徽信公,众,号[咸湿小说]回复数字74,继续阅读高潮不断!而就在这个时候,也不知道为啥,原本是晴朗的天气,忽然之间阴沉下来,这速度,就好像是有什幺人,一下子用快黑布把天给蒙上了是的。我一扭头,爷爷和张木匠全都看不见了!
  我顿时有些紧张,急忙喊:“爷爷,爷爷。”
  可爷爷没回应。
  倒是有一道幽怨的女声在我耳边乍然响起:
  “你来了,你终于来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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